端午回樂生 紀錄片觀社會對話

院民在紀錄片播映前向觀眾說:「住在樂生,最快樂!」 攝影/范新玉

【記者范新玉專題報導】民國一一四年端午期間,紀錄片《樂生》重映,讓院民與藝術家共同創作的影像重新回到大眾視野。五月三十日不僅是象徵團圓的重聚,更是對院民而言重要的「530方案」。共同見證院民在國家政策與社會偏見中的掙扎,也映照出台灣社會面對歷史與人權議題的多元對話。

隔離後的家園,院民想守護的鄉土

 樂生療養院創立於民國十九年,是台灣第一間痲瘋病療養機構,專治慢性傳染病與痲瘋病。由於當時缺乏特效藥,社會普遍認為痲瘋病無藥可醫且傳染力強,日本政府強制將病患集中於樂生院,許多人以為自己只需要隔離一段時間,卻終其一生無法離開。

 民國八三年,捷運新莊線機廠選在樂生院原址建廠,工程開工後拆除近七成建築。當時社會正值解嚴後農工運動興起,然而院民維護家園的行動,卻被外界批評為「骯髒人不要學人抗爭」。在民間持續陳情下,行政院在民國九六年承諾「原地保留九成為最高目標」,卻在同年五月匆促通過「530方案」,拆遷並重組九棟樓房,破壞了原本的承諾。樂生院位於山坡地,拆遷引發走山危機。訪調隊成員巫宛蓉回憶,當時每週到新建大樓量測裂縫軌跡,蒐集證據要求召開工程會議,最終才改變工法。

再現真實,院民共同參與紀錄片

 二〇〇六年,台裔美籍導演張文馨以鏡頭紀錄樂生院民的生活與抗爭,拍攝了《樂生》紀錄片。張文馨表示,當時受公視邀約,帶領藝術家及學生前往樂生院拍攝,為了讓更多人認識院民的故事與處境。每週製作團隊都嘗試不同方式與院民一起編寫劇本,有時甚至沒有拍攝影像,只是單純陪伴聊天、協助打掃,這也是為何片頭會寫著:「與樂生院民共同製作」。

 《樂生》的製片姚瑞中指出,當時台北正值大規模城市更新,政府徵收並改建多處公共藝文空間,包括華山酒廠、南港展覽館、板橋酒廠、松山菸廠及寶藏巖,都轉型成文創園區。這種做法引發藝術界的不滿,許多藝術家因此投入抗爭,紀錄院民的行動,為樂生的抗爭過程留下了珍貴畫面。

跨出步伐,見證樂生裡外的多元聲音

 政大台文所副教授陳佩甄分享,她在民國九四年,和一位患有小兒麻痺、雙腿無法直立的長輩,一起參與「從古亭捷運站徒步走到樂生院區」的靜默行動。陳佩甄認為,雖然樂生運動最後沒有成功,許多想保留的事物無法留下,也是那個年代多數社運面臨的結局,但當挫折與失敗成為世代共同的經驗,樂生院民承載的沉重歷史,會讓年輕人看見自己的渺小,便不會以自我為中心,促使自己繼續努力。

 樂生保留運動組織者張馨文表示,樂生自救不僅關乎空間的封閉與開放,更涉及院民是否獲得國家照顧及社會的理解。「原地保留」是抗爭常見的口號,但對院民而言,這個詞彙不是他們常用的,是外界為了幫助院民,讓他們能表達不只是「自己捨不得搬遷」的立場。

 張馨文認為,院民長期受管制和隔離,難以對抗管理階層的壓迫,她說:「有人願意跨出這一步反抗,也有人認為政府的決策有道理,無需多做抵抗,這部紀錄片真實呈現了樂生這個多元且包容的小社會,讓觀眾看見各種不同的立場。」二十年後的今天,樂生院區依然醞釀著新的力量,告訴我們文化與人文的關係,或許不是進步與守舊的二元對立,而是更深層次的理解對話。